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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巴金、萧珊 | 能够做你的妻子,在我永远是一件值得庆耀的事

文化十分 CCTV文化十分 2020-0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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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座历经岁月的建筑都有它的故事,而武康路113号的这栋建筑,它的花园、玉兰树、爬山虎乃至空气,都陪伴过巴金先生和夫人萧珊及家人的生命历程,也见证了巴老文学作品的诞生。


今年正值上影演员剧团成立65周年,演员们重拾剧团前辈和巴老的深厚情谊,重回武康路故里,站在巴老亲手栽种的玉兰树旁,伴着钢琴声声,在巴金先生的生日及夫人萧珊女士诞辰100周年之际,在花园里追忆他们的过往,诵读他们的作品……

▲巴金、萧珊作品朗读会


记者 | 李雪荣

撰文 | 桂姝蕾



在巴金故居这座雅致的院落中,巴老生活了半个多世纪。11月的上海,天朗气清,外墙上蔓延的爬山虎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静静地诉说着那段历史。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留下了他沉思的足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见证了一代文学巨匠历经半生的风风雨雨。


▲巴金故居


▲巴金故居局部


巴金先生曾说:“我正是因为不善于讲话,有感情表达不出来,才求助于纸笔,用小说的情景发泄自己的爱与恨,从读者变成了作家。”



1

爱情,只和一个叫萧珊的女人有关



“昨夜梦见萧珊,她拉住我的手,说: 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我安慰她: 我不要紧。 她哭起来。我心里难过,就醒了。 我听见她在骨灰盒里哭泣。”

 ——巴金《再忆萧珊》



1936年,巴金创作了长篇小说《家》,批判封建家族的腐朽和罪恶,描绘年轻一代的觉醒和反抗,成为新时代青年前行的灯塔,从此在文坛名声大噪。当时的巴金每天都会收到许多读者来信。


有一天,巴金拆信的时候,一张照片滑落了下来,拾起一看,照片中是位白衣黑裙的短发女孩,嘴巴俏皮地咧着,戴着顶宽檐草帽。


▲萧珊寄给巴金的第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面写着:“ 给我敬爱的先生留个纪念。”


这个女生就是萧珊。像那个年代许多迷茫的年轻人一样,《家》的出现唤醒了萧珊追求爱与自由的信念。于是,她鼓起勇气给巴金写信。


▲《家》《春》《秋》是巴金的长篇小说中的《激流三部曲》。


但在巴金的眼里,和他相差13岁的萧珊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这个小女生也不过是万千读者中的一员。所以每次给萧珊回信,巴金总是称她为“我的小友”。


此时的巴金并不知道,他眼中的普通读者萧珊已经将其视为精神上的寄托,她在给巴金的信中,不仅倾诉苦恼,也畅谈文学与人生。


在悸动的青春和对爱情的憧憬里,年轻的萧珊像一株盛放的花树,小小的枝丫打探着世界的清风和流云,也表达着她的倾慕和思恋。


▲萧珊


萧珊的热情和大胆让巴金那颗在纷扰世事中困顿已久的心,渐渐地舒展开来。仿佛深埋土地的种子,在春风的吹拂下暗自生长,一种微妙的情愫涌上心头。


书信往来差不多半年后,这个小姑娘在信中大胆地问道:“ 笔谈如此和谐,为什么就不能面谈呢?希望李先生能答应我的请求。”


▲萧珊


一向郁郁寡欢的巴金,被这个勇气可嘉又可爱至极的女孩打动了,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萧珊原名陈蕴珍,原为浙江鄞县人,1936年她来到上海,入爱国女子中学读书,参加学校戏剧的演出,扮演话剧《雷雨》中的四凤,进而结识进步人士。


于是,在1936年8月的一天,在上海南京东路719号的新雅粤菜馆里,萧珊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偶像。


▲巴金和萧珊


这是一次18岁的读者“迷妹”和已经30岁出头畅销书作家的“读者见面”。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除了给巴金写信,萧珊还经常去拜访巴金,关心他的生活起居。萧珊的细腻与温情,让十几年来终日在黑白文字的无声世界中如苦行僧一般创作的巴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


随后,他们开始了长达8年的恋爱。


后来,在巴金鼓励下,萧珊开始从事文学创作。有处女作《在伤兵医院》,并发表于《烽火》。毕业后考取昆明西南联合大学外文系。


上世纪30至40年代,他们在烽火连天中几度离散,萧珊陪着巴金一路逃亡,彼时的她只有一个信念——无论生死都要和相爱的人在一起。


▲巴金一家


曾经因为家庭的阴霾和命运的漂泊,处在革命新思想之风口浪尖上的巴金,也不想在某一时刻,世事出现风吹草动时,连累他人。正因如此,当时的巴金虽然已是32岁,却依旧孑然一身,是个独身主义者。


但遇到萧珊后,他才第一次有了对婚姻的渴望。1944年,巴金委托弟弟李济生以双方家长名义,向亲友印发了一张旅行结婚的“通知”,新房在桂林漓江东岸向朋友借的一间房里。一个星期后,他俩去了贵阳郊外的“花溪小憩”度了蜜月。那时巴金已经40岁,而萧珊也已经27岁了。


婚后的生活甜蜜又艰苦,他们将彼此的陪伴作为精神支柱。遗憾的是,仅仅共同生活了28年,萧珊就永远地离开了深爱她的巴金。


▲萧珊和巴金


女作家冰心评价道:“巴金最可佩服之处,就是他对恋爱和婚姻的态度上的严肃和专一。他对萧珊的爱情是严肃、真挚而专一的,这是他最可佩之一。巴金一生的爱情,只和一个叫萧珊的女人有关。”他们的爱情是如此忠贞和灼热。


就像钱钟书对杨绛的表白一样:“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


2

为了爱你,我甘愿在人间受苦


烽火连天中,居无定所,寒衣素食,他们彼此的深情缓解了动荡与贫穷带来的乱世困苦。


一年后,日本投降,巴金带着萧珊回到了上海。

  ▲萧珊致巴金书信手稿


她爱他,视他为她的整个天地:“能够作为你的妻子,在我永远是一件值得庆耀的事。”所以萧珊在信件中,一直都称巴金为“李先生”



他也爱她,哪怕只有短暂的分离,他都会给萧珊写信,纸短情长,思念跃然纸上。


1953年8月,萧珊写信给巴金说自己开始翻译《初恋》:“我觉得我好像只为你一个人在搞这工作。偶尔我想一两句得意之句,我就默默望着你,希望得到你的嘉许,如去年冬天一块儿工作时一样。”


▲萧珊翻译屠格涅夫《初恋》的手稿


而巴金,他曾这样评论萧珊的译笔:“我很喜欢她翻译的普希金和屠格涅夫的小说。虽然译文并不恰当,也不是普希金和屠格涅夫的风格,它们却是有创造性的文学作品,阅读它们对我是一种享受。”


▲巴金夫妇与女儿小林摄于江湾复旦大学的宿舍


一身硬骨的巴金在遭批斗的那些年,为了活下去,只能低下一颗高贵的头颅。为此,他几无生念,痛苦不已。


萧珊便成了他情感的避难所。每天晚上,巴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家,心意沉沉,沮丧至极,但看到她的笑脸,愁云就散去了大半。


作为巴金的妻子,萧珊也曾被关进“牛棚”,挂上“牛鬼蛇神”的纸牌,并被派去扫大街,受到周围不明事理的人辱骂和折磨。不过萧珊一直默默忍受,就是为了不让巴金难过。


那时的巴金十分自责,认为自己的写作害苦了妻子。


有一个时期我和她每晚临睡前要服两粒眠尔通才能够闭眼,可是天将发白就都醒了。我唤她,她也唤我。我诉苦般地说:“日子难过啊!”她也用同样的声音回答:“日子难过啊!”但是她马上加一句:“要坚持下去。”或者再加一句:“坚持就是胜利!”

——《怀念萧珊》


这些苦难的背后,是他们咬紧牙关,乐观坚定给予彼此的慰藉和力量。


可是,巴金的“改造”尚未结束,萧珊便被查出了肠癌。


▲巴金一家在寓所


1972年7月底,萧珊的细胞已经扩散,不得不立即开刀。进手术室之前,她生平第一次对巴金说:“看来,我们要分别了……”


病榻上的她,即使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但她坚定望向巴金的眼神依然不肯黯淡下去。她含泪地望着他:“我不愿离开你。没有我,谁来照顾你啊?”


▲巴金与萧珊


命运并没有眷顾这对伉俪,1972年8月13日中午,巴金突然接到传呼电话:萧珊去世了。全家人立即赶往医院,而萧珊的尸体已用白床罩包好,停在太平间的担架上。巴金悔恨妻子临终时没有守在她身旁,悔恨没有听到她留下遗言,悔恨有许多话没来得及向她倾诉。


▲萧珊、巴金与女儿


后来,巴金在《怀念萧珊》一文中这样写道:“她非常安静,但并未昏睡,始终睁大着两只眼睛。我望着、望着,好像在望快要燃尽的烛火。我多么想让这对眼睛永远亮下去,我多么害怕她离开我。 ”


萧珊去世后, 巴金在短短的几天之内就白掉了头发。但三年之后,巴金才获许将萧珊的骨灰捧回。他将妻子的骨灰放在自己的枕边,每夜与之共眠。“她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她的骨灰里有我的血和泪。”


1978年,巴金在萧珊离开后,创作了散文集《随想录》。这是他对自己的反思,也是对一个时代的反思。


▲巴金先生晚年,床边和书桌上都有萧珊的照片


他敢于“说真话”,以罕见的勇气剖析自己在种种威压下就范的懦弱和苟且,为中国知识分子树立了一座不朽的精神丰碑。


《随想录》真正给人以力量和鼓舞的所在,便是它由作为知识分子的忏悔而重新提出了知识分子应该坚守的良知和责任,再次倡导了“五四”精神的回归。



巴金所经历这一个百年,堪称中国历史上变化最为迅疾的百年。他的思想、精神、作品,以及他的复杂、矛盾的性格,都已成为不可磨灭的印记,为我们解读百年中国的政治、思想、文化,提供了一个内涵丰富的范例。


“人死犹如灯灭。我不相信有鬼。但是,我又多么希望有一个鬼的世界,倘使真有鬼的世界,那么我同萧珊见面的日子就不远了。”

——《怀念萧珊》


2005年10月17日19时6分,巴金在上海华东医院逝世,享年101岁。


巴金是五四新文学时代的最后一位大师,最后一位文学巨匠,他的逝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


根据巴金的遗愿,他和妻子萧珊的骨灰被撒入上海长兴岛附近的东海。


3

再忆巴金  文人风骨


庭院深深深几许,隐藏在法国梧桐的浓阴里的武康路113号,承载着读者的思念和敬仰。巴金先生已经走远,巴金先生却从未离开,他活在自己鲜活的笔下、活在人们心中。


▲参加巴金、萧珊作品朗读会的部分演员们


上影演员剧团的演员们在纪念巴金先生和萧珊女士的朗读会上,回顾了和巴金先生的不解之缘。活动现场,著名表演艺术家——80岁的梁波罗讲述了张瑞芳、孙道临、黄宗英等剧团前辈们与巴金先生因在影片《家》的拍摄而建立的深厚友谊。


▲演员达式常和赵静在排练中


对于巴金先生,剧团的前辈孙道临先生曾说:“他的作品使我十分感动,精神上深受影响,他是我的思想启蒙人。”当年十四五岁的孙道临读了《家》之后,泪流满面。“那么真诚的感情,那样的爱和恨,太感动了。”


80年代巴金先生送了他一本刚出版的《真话集》,他敬佩于巴老能够这样坦率地谈及自己的弱点,剖析自己的内心:“这种自我解剖的精神很伟大!”


▲陈薪伊


张瑞芳老团长也曾回忆说:“在一群人中,他从来不是主角,但和我们在一起很默契,很安静。”


而曾在电影《家》饰演过“梅”的黄宗英老师说:“我从梅身上学到了很多东西。”


▲奚美娟


在话剧舞台上曾经出演过《家》的著名演员奚美娟,王诗槐联手表演《家》的著名片段,使在场的所有人再次感受到经典的魅力。而倚在巴老亲手栽的玉兰树旁,著名演员赵静、于慧、杨晨、贺根启尔等也相继用巴老的作品和书信向经典致敬,向文学巨匠巴金致敬。


  ▲达式常


著名电影表演艺术家达式常先生为此次朗诵会倾注了很多心血,从前期挑选作品到后期考虑表现形式,他多次奔波于家、剧团和巴金故居,并登门拜访音乐家孔祥东,为《再忆萧珊》的精彩呈现用心至深。


▲孔祥东


当他相邀音乐家孔祥东先生时,孔祥东的回信令人感动,他说:“我第一次见巴老时就是在巴老家中,并为巴老弹奏了钢琴曲,今天能再次用音乐来致敬巴老和萧珊我很激动。巴老生前和我有过多次交往,能有这样机缘来纪念他老人家,无疑是种幸福……”



巴金先生曾说:“我常将生比之于水流。这股水流从生命的源头流下来,永远在动荡,在创造它的道路,通过乱山碎石中间,以达到那唯一的生命之海。没有东西可以阻止它。在它的途中它还射出种种的水花,这就是我们生活的爱和恨,欢乐和痛苦,这些都跟着那水流不停地向大海流去。我们每个人从小到老,到死,都朝着一个方向走,这是生之目标。不管我们会不会走到,或者我们在中途走入了迷径,看错了方向。生之目标就是丰富的、横溢的生命。”


这大概就是他一生的写照。


※图片和部分资料整理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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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 | 陈   杰

制片人 | 石岩

主编 | 纪萱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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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 桂姝蕾

视频剪辑 | 姚明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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